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溯時咒的白色光芒消退以後,空氣中嗅聞起來的味道,已經變得不同了。

 

白翌睜開眼,攤開了緊握的手,看著掌心的古舊紙片,等待它浮現字跡。片刻後,盯著紙片的白翌眼睛越睜越大,不敢置信的直直瞪著紙片沒有說話。

 

綾見白翌的神態有異。「怎麼了?密函上寫了什麼?」

 

「這密函上……寫著:阻止荊軻刺秦……」

 

「…看來這次任務是秦朝了。」

 

「阻止…!?這……這是天命的旨意?這秦始皇可是歷史有名的暴君啊!難不成……」白翌覺得自己的手有些顫抖起來。「……難不成刺秦的刺客,都是天命要求伏們去阻止的?」

 

「……白翌,我們的職責,就是只管照命令做事。」綾看著白翌,像是指正他,但是語調並不嚴厲。「天命如此,必有神界的道理……」

 

「………」白翌沒有繼續辯駁,只是皺起眉,陷入了深沈的思緒。綾也沒有多說,兩人就這樣無語的朝秦王宮殿緩步前進。

 

直到來到咸陽宮前,望著巍峨的咸陽宮,白翌的神情突然舒緩下來,腳步也變得輕鬆起來。綾知道,是可以開口的時候了。

 

「…剛才你這一路上兀自沉思,神情凝重,是在思忖方才天命一事?」

 

「嗯……是的。」白翌揚起一個像是釋然的淺笑。「我思前想後,想這秦始皇似也非全然大惡。統一六國,整合各種繁雜制度…等等,我想…他必有其應存之理吧!」

 

綾微笑的看著他,眼中閃過驚訝與讚許。

 

白翌與綾進入秦始皇所在的咸陽宮,只見黑壓壓的一大片。原來除了宮殿牆岩地磚,連衛士個個身著墨黑盔鎧。這些衛士們都面容嚴肅,目光如炬,看起來無不是視死如歸的勇士。

 

「這秦始皇的咸陽宮,可真是華麗龐大,門禁森嚴。」白翌忍不住讚嘆著。

 

「嗯,而且這些衛兵,看來皆幹練精良,護衛嚴密。別說刺客,連蠅蟲也插翅難飛。」

 

「難怪刺秦之人皆有去無回……」白翌自言自語著,像是在說服自己什麼似的。

 

偌大的咸陽宮守衛極其森嚴,在狹空的綾與白翌兩人逐漸接近了正殿。

 

「終於接近了正殿……」白翌左右張望。「怎麼不見荊軻一行?」

 

綾指著前方兩個打扮模樣,與咸陽宮眾人截然不同的人。「我猜想也許是他們。」

 

「嗯…綾判斷得有道理。那我們快一起上前去看看吧!」白翌顯得有些急切,沒等綾回應即快步前往。

 

「……好的。」

 

在黑色衛兵群的嚴峻環伺下,為首的使者眼神堅毅,昂首闊步,對於深入敵人險境視若無睹。

相較於身後跟隨的另一使者,垂眼低眉,冷汗涔涔,渾身簌簌如同驚弓之鳥。

 

兩人行至大殿數百尺外,在衛兵前停止了腳步。

 

「來者何人!報上名來!」衛兵厲聲喝問,配上兇惡的神情,足以讓一般人怯懦。

 

但是為首的使者卻昂起頭,直視著衛兵,不急不徐的朗聲回應。「在下為燕國使者荊軻,率同副使秦舞陽,拜見秦王!」

 

「你等所攜為何物?」衛兵盯視著荊軻手中所捧的木匣。那是個約莫一尺見方,黝黑檀木製成的有蓋木匣。荊軻雙手端正緊捧著,木匣看來極沉。

 

「在下手上木匣內,乃為我燕國展現誠意之物…」

 

「無須廢言!開匣!」

 

「………是。」荊軻慎重地將木匣捧在懷中後,空出右手,將木匣的上蓋緩緩開啟。好奇的衛兵連忙湊近檢視。

 

木匣一開,一股異味悄悄洩出。木匣內黑忽忽的,看不真切。匣中之物覆著一塊方布,衛兵伸手揭開一角細看,登時受驚猛退兩步。

 

「唔……行了,快蓋上匣蓋!你等往前走吧!」

 

荊軻從容的蓋上木匣,挺身繼續往前而行。秦舞陽也亦步亦趨的跟在身後。

 

白翌見荊軻明知自己正一步步走向不歸路,但是依然鎮定的掛著淡然的淺笑,他心裡充斥著矛盾複雜的感受。

 

「………」一旁的綾在白翌臉上,看到自己往昔熟悉的神情。她知道他的內心「天命」與「感情」正在交戰著。「…白翌,別想太多,我們先跟上他們吧。」

 

「嗯……」

 

前往正殿之路蕭瑟而漫長。荊軻的從容凜然,與低首的秦舞陽成鮮明對比。

 

兩旁站立的大臣低聲竊竊私語著。「據說那是叛將樊於期的頭顱哪~」「燕太子丹果然也是震攝於王威,連投奔於他的將領也可以犧牲……」

 

兩旁的私語沒有動搖荊軻半毫,倒是白翌因此更加的心煩意亂起來。他突然見到一名將領身後有著一叢紫色的怪異藤蔓附著攀爬上身,下意識那就是異界來擾,他不加思索的凝器出長弓,以利箭朝紫籐射去,紫籐瞬間消失。

 

兩人終於來到了正殿外的階梯廊下,荊軻遠遠望見秦王正高高地坐於龍座之上。正待舉步拾階而上,殿前一名眼神銳利的將領,盯視著冷汗直冒的秦舞陽,心中生疑。他把手中長槍往橫地一伸,擋住了荊軻。

 

「慢著!」他一指秦舞陽手上長形木盒。「後面副使,手上拿的是什麼?」

 

秦舞陽被這一問,睜大了眼只是愣楞地看著荊軻。荊軻微一皺眉,便回答:「…稟將軍,他拿的是……」

 

「我是問他話!」

 

荊軻只好住了口,以眼神示意秦舞陽小心回話。

 

「是…此乃……」秦舞陽囁嚅著。「乃是呈現給王的…的…領地展示圖卷……」

 

「打開讓我檢視!」

 

「!!……這……」秦舞陽求助的看著荊軻,荊軻朝他微一頷首。秦舞陽顫抖著手,將長形木匣蓋揭開。裡面放著一卷羊皮製成的圖卷。

 

「嗯……」將領凝視了一會兒。「把圖卷打開!」

 

在兩人身旁的白翌,心中的驚恐不下於他們。「不好了!難道就要在此產生變化了嗎?」他定睛一瞧,發現此名將領,正是他方才除去異界紫籐的將領。他突然意識到,原來自己方才消滅紫籐之舉,應就是現在荊軻所遇危機之因。心中一陣悔意上湧,他忍不住握緊了拳。

 

見秦舞陽遲疑著沒有動作,將領不滿地催促著。「還不快打開圖卷…」

 

「將軍!」荊軻突然沉聲一喝,目光炯炯地看著將領。「此乃我燕國太子呈與秦王之禮,我等只是使者之身,奉命獻此圖卷,由秦王親自拆封。將軍若在此為難,拆了圖卷,倘若有何毀損閃失,這當中之責,您覺得該由誰承擔?」

 

將領楞了一下。此時白翌眼尖發現,又有紫籐悄悄地爬上了這個人的背。但是這次,白翌偷偷的裝作沒有看見。

 

「這……哼~好吧!」將領猶豫片刻後,收起長槍,讓身放行。

 

荊軻朝將領微微一揖,不疾不徐地繼續前行。但秦舞陽卻腳一軟,險些絆倒。

 

白翌心中有愧,忍不住道:「荊軻如此膽識與機智,不愧為義勇雙全的義士!我們當真要眼睜睜看他送命嗎?」

 

「………」綾沒有回答白翌的話,雖然她看到了白翌故意無視異界鬼籐影響將領那一幕。

 

終於來到正殿。盡頭處高高在上的秦王,睥睨著眼下的荊軻與秦舞陽。

 

「你……就是燕國使者?」秦王的聲音低沉冰冷,令人不寒而慄。

 

荊軻態度恭敬一揖。「回稟大王,在下荊軻。」

 

「你手上木匣,就是樊於期的項上人頭?」

 

「是。」

 

「哼……呈上來,朕要親眼看看。」

 

荊軻雙手捧著木匣,腳步穩健地往前走近秦王。但是到了離秦王五步開外,謹慎的秦王突然出聲喝止了荊軻。

 

「止步!你就站在那兒打開木匣吧!」

 

「……是。」荊軻將紫檀木匣蓋揭開,並將覆在上面的方巾除去。木匣中是個雙目緊閉,齊頸而斷的人頭。

 

秦王站起身,對著木匣的人頭瞇眼細看了好一會兒。「嗯…是樊於期這廝沒錯。」他長袖一揮,示意手下將樊於期的人頭收下。隨從連忙上前,從荊軻手上接過木匣。

 

「…行了。接下來……」秦王看著荊軻身後的秦舞陽。「要送我大秦的城池與領地,是哪些地方呢?」

 

荊軻欠身後退到秦舞陽身邊,從他手中取過長形木匣後,依然對秦王低首恭敬的道:「說明圖卷在此。請容在下打開圖卷,為大王一一說明。」

 

秦王坐回龍椅,瞇著眼看著荊軻的一舉一動。「……嗯,你上前來吧!」

 

荊軻捧著長木匣,一步一步的來到秦王身邊。此時秦王與荊軻的地上,開始蔓生為數驚人的異界鬼藤。它們逐漸地縛上了秦王的雙腿,以及秦王身旁的隨侍們。

 

「…異界開始動作了。白翌,別忘了我們任務……」

 

「嗯…我記得。」白翌垂著眼,低聲的應答著。

 

荊軻躬身站在秦王身旁,逐步將捲著的圖卷翻開一一解說。秦王看似滿意的點頭觀視,似是逐漸卸下心防。直到,圖卷的盡頭……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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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秦王,納命來!」荊軻一手揪住秦王衣袖,一手抓起圖卷盡頭內隱藏的長匕首,朝秦王當胸刺去!

 

但秦王洞察過人,先是看副使秦舞陽神色驚惶有異,後看樊於期頭顱神色安詳,早就心裡揣測堤防。但謹慎謀略的他,也未料到有此圖窮匕見一著。

 

他立時用力甩開被荊軻抓住的袖子,跳起。

 

「不妙!秦王危險!我們得快削弱異界力量!」看到異界鬼藤迅速蔓生,縛住了秦王與其他隨侍。綾手中凝出利劍,不待白翌反應,立刻上前揮砍鬼藤。

 

白翌一咬牙,麻木了自己的千頭萬緒。也跟著兩手凝出雙匕,上前揮砍著迅速蔓生的鬼藤。

 

同時此刻,秦王雖然背上有背著長劍。但是個子不高的秦王,一時之間無法將劍拔出劍鞘,只能繞著正殿粗大的圓柱,倉惶狼狽地被荊軻追殺。

 

「大王~快拔劍啊~~」一旁著急的群臣隨侍,都一起圍了上來。慌亂中誰也沒發現,跪伏在地上始終不敢抬頭的秦舞陽。他的慘叫聲被淹沒在眾人的驚叫中,而活活地被踩死。

 

群臣隨侍們此起彼落的驚惶提醒著秦王。不過沒有秦王下令,誰也不敢靠近,更遑論救駕。

 

但是荊軻的攻勢凌厲,逼得秦王只能閃躲,無暇也無法拔劍,整個完全佔了下風。

 

白翌想起自己先前對秦王的評價,想起他對後世的影響,心中也不免矛盾的為秦王著急了起來。「……我們不是努力削減了眾多異界力量嗎?局面怎無任何變化?」

 

「…會有的!」綾對白翌示意了一下秦王身邊,身上一樣被鬼藤縛住的隨侍們。白翌會過意來,衝過去將隨侍們身上的鬼藤砍除。

 

只見太醫夏無且,突然間眼神一亮,拿起隨身的藥箱往荊軻擲去!

 

一意追逐秦王的荊軻,不察朝自己飛來的沈重藥箱,中此一著,身形一滯。

 

「…好機會!」秦王就著此刻,將長劍背於身後,握住劍柄,一矮身,長劍出鞘!

 

「糟了!」荊軻連忙再欺身攻向秦王。但是長劍在握的秦王,扳回了劣勢。就在擋下了攻擊的一劍之後,他開始主動揮劍砍向了荊軻!

 

匕首輕巧,但終難敵鋒利的長劍。一陣刀光劍影後,荊軻悶哼一聲,腿上血流如注。挨了此重創,他的攻勢也減緩了。

 

「大膽荊軻,敢行刺本王!」取得優勢的秦王,暴怒的朝荊軻連砍數劍。

 

荊軻終於倒了下來。

 

「…哼!你秦王暴虐!天下人人恨不得對你剝皮拆骨!」荊軻恨聲不絕。「縱然我等今日失手…也會有…其他的人…奪你性命……」

 

倒在血泊之中,刺秦失敗而殞命的荊軻,依然怒目如熾,令秦王不寒而慄。

 

「……綾,我們……真的沒有做錯嗎?」白翌看著荊軻,覺得心像撕裂成兩半。

 

「我知道你的感受…我也有過疑惑,但是……」

 

「…是天命,對吧。」

 

「是的…」就在白翌天人交戰之時,伏令使靜靜地出現了。「試著平撫情緒吧……」此次的伏令使,語調透著一絲溫柔與無奈。

 

「……這種事,還會不斷地出現,是吧?」

 

伏令使沒有回答,只是親手將新的時辰密函放在白翌手中後,便消失了。

 

白翌別過頭去,不忍再看荊軻的模樣。緊握手心,像是要逃避般,木然地念動了溯時咒……

 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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